第12章 卢辛街的戏班主 我们四周的一切都是阴森可怕的,可我还是睁大眼睛观察周围的环境,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严酷处境。
在一座房屋的拐角处,我看到卢辛街的牌子。
“加罗福里在家吗?”维塔里斯问一个男人。他正在往墙上挂烂布片,墙上亮着一盏灯。
“不知道,您自己上去看吧。您走到楼梯尽头,正对着的门就是。”
“加罗福里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戏班主,他住在这儿。”维塔里斯边上楼,边对我说。
主人不在家,一个长着巨大脑壳的孩子接待了我们,他叫马西亚。他说,主人两个小时后肯定回来。
“你肯定他两小时以后会回来吗?”
“肯定,先生。那是吃晚饭的时候,除了他之外,没有人能给我们开饭。”
“那好,如果他提前回来了,你对他说,维塔里斯两小时后回来找他。”
我想跟主人去,他却拦住了我。
“留在这儿,”他对我说,“我就回来。”
我做出害怕的表情,他又说:
“我保证会回来的。”
我的主人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,那个刚才俯在门上倾听的孩子,现在转过身来。
“您是我们家乡的人吗?”他用意大利语问。
自从我和维塔利斯一起生活以来,我学了一些意大利语,差不多能听懂他用意大利语说话。但是我说得不够好,谈不上运用自如。
“不是。”我用法语回答。
“唉!”他伤心地说,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我,“真倒霉,我真希望您是我们国家的人。”
“您更喜欢法国人而不是意大利人吗?”
“不是,我不是从我的角度说是法国人就更好,因为如果您是意大利人,您来这儿大概是替加罗福里先生干活的。我不会对来给这个戏班主人干活的人说好的。”
我知道我不该冒冒失失提出有关加罗福里的问题,但是可以对那只锅子提个问题吧?
“那只锅怎么扣着锁?”
“为了不让我煮一小杯粥喝。我负责煮汤,可他并不信任我。”
我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“您还笑,”他悲伤地说,“因为您觉得我很馋。你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上,也会这样的。不是因为我馋,我真的很饿。从锅盖管子里散发出的味道让我饿得难以忍受。”
“加罗福里班主让你们挨饿吗?”
“如果您来这儿替他干活儿,您就知道您饿不死,却只是很难受。因为这简直是一种惩罚。”
小马西亚继续讲述他的故事:
“我在离开家时,只有一个人跟着加罗福里,一个星期以后,我们有了十二个人,于是我们踏上去法国的路程。唉,路程如此遥远,对我的同伴们来说也感到十分悲伤。最后我们到了巴黎。那时候只有十一个人了,因为有一个留在了第戎的医院。在巴黎,有人在我们当中进行了选择,强壮一些的被安置在砌炉子工或者烟囱工头那儿,不太强壮的在街上卖艺,唱歌或者演奏手摇弦琴。加罗福里给了我两只小白鼠,让我放在走道的门框上面展示给大家看,每天收我三十个苏的税钱。如果晚上拿不出这么多钱,就会遭三十下的木棍抽打。弄到三十个苏,很不容易,可是挨三十棍子,也是很难受的。尤其是由加罗福里亲自动手的时候。所以我都是努力去弄钱。尽管我费尽力气,还经常弄不到这么多。我的伙伴们都有钱拿回来,我却往往一分钱拿不回来。这叫加罗福里倍加生气,他常说:拿这个笨蛋马西亚怎么办?”
“是不是到处都像这样一样?”我惊恐地问。
“到处,你指哪里?”
“那些有小孩的人那里。”
“我不知道,我从来没到别处去过。只有您,倒可以试着到别处看看。”
“到哪儿去?”
“我不知道,无论是哪里,您都会觉得比这儿强。”
“聊够啦,”马西亚说,“加罗福里马上要回来了,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。”
楼梯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,我猜是加罗福里回来了。我看见一个表情焦虑不安的小老头,迈着迟缓的步子走了进来。他没有穿意大利外套,而是穿了一件灰色的短上衣。他第一眼看见我,这目光就让我的心凉了半截。
“这个小孩是干啥的?”
他问。马西亚回答他的问题时很敏捷,也很有礼貌。他解释了维塔里斯的来意。
“啊,维塔里斯在巴黎,”他说,“他找我干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马西亚回答。
“我没有跟你说话,我问这个小男孩。”
“维塔里斯快回来了,”我不敢直接回答他的问题,“他会向您解释用意的。”
“这个小孩挺会说话,你不是意大利人吧?”
“不是,我是法国人。”
加罗福里一进屋,有两个孩子立刻走到他身边,等他把话讲完。其中一个孩子接过他的帽子,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床上,另一个孩子端过去一把椅子。